發新話題
打印

[規劃] 井的命运

井的命运

这不是“伤痕文学”而是一个真实的、令人悲怆的故事......
   
    井的命运
      
   
    我的童年、少年是在农村度过的。九岁那年,父亲因“包庇走资派”的罪名,我们全家从滨海市被“遣送”回祖籍   第二年初春就开工了。村“革委会”理所当然的把井址选在了这块地的中央。那时打井全靠人工挖掘,用砖砌成。于是,动用青壮民工五十多人,昼夜轮班干,折腾了大概半个月,挖到十几米深,就是没有挖到旺泉。结果劳民伤财,水井没打成。村“革委会”不死心,又选在这块地的西北角打井,也告失败。村“革委会”决定放弃打井。
    村里有一位六十来岁、大家都管他叫“杨四先生”的老人。在我的印象里,他孤身一人,瘦高个,背微驼,爱喝酒,面容清癯,一袭青衫,真有点仙风道骨之貌。二叔告诉我:他是村里最有文化的人,以前他一直在外乡当初中教师,文化大革命开始后被开除回乡了,因为他是“富农”。当时我对“富农”是概念不清的。后来父母告诉我说,他是贫下中农的专政对象,“‘地富反坏右’”中的“富”指的就是他这种人。从此,大人们给我的童心里烙下了“杨四先生”是“坏人”的印记。
    村“革委会”决定放弃打井后的第二天一大早,“杨四先生”到了“革委会”主任家。他对主任说,“你若相信我,听我的,井一定能打成。”主任盯了他半天说,“你可知道自己的身北京市白癜风医院哪家最好份,如果再弄砸了,别人担得起,你能担得起吗?” “我拿性命担保!”“杨四先生”拍着胸脯说。当天晚上,村“革委会”成员专门开了会。“杨四先生”破例参加了。会一直开到深夜,最后的决定是:让“杨四先生”试一试。打成了什么都好说,不成的话开批斗“杨四先生”的全村大会   不几天,打井重新开工。“杨四先生”被“革委会”任命为技术员。选址是最重要的。令全村贫下中农没想到的是,“杨四先生”把井址选在了这块地的最南端的中点处,也是离村庄最近处。还是原班人马,昼夜轮班干。“杨四先生”全程指导。第七天下午,大概是挖到不足十米深的时候,有人在下面惊呼挖出“泉眼”了。 “杨四先生”看了看,水泉在北面,水正汩汩涌出。“杨四先生”却未露喜色,依然面色平静,指着下面喊,“再往南边、东边挖。”没过多时,相继挖出了汹涌孩子患上白癜风怎么治疗的水泉。人们兴高采烈的欢呼声久久回荡在旷野的上空……
    井终于打成了。井水特别的旺,清早井水涨到离井沿还不到一那些偏方能治白癜风米的距离;井水又特别的甜,竟成了全村人的吃水井,以至于村西边原来的村民吃水井几乎报废,因为相比之下,那口井的水太咸了。于是,这口井具有了灌溉农田和村民吃水双重的功用。这回,“杨四先生”真令全村人刮目相看了。那年,这块地里的谷子长得特别壮,硕大饱满的穗子笑弯了腰。村里年纪最大、八十多岁的杨丰老爷爷说,“我是快入土的人了,从小还没看到这块地里长出这么好的庄稼,也没喝到这么甜的水,‘杨四先生’积了大德呀!”
    谁知,这年冬天“杨四先生”病逝了。有人念着他打井的功德,提议给他立块碑,遭到村“革委会”的坚决反对。理由很充分   “杨四先生”就这样悄然无声、孤零零地离开了这个世界。
    粉碎“四人帮”后,父亲的问题得到“纠错”,我们全家又回到了滨海市。离开杨家坡的时候,“杨四先生”打的那口水井仍在灌溉着那块农田,滋养着他的乡亲。
    二十年后的一个冬天,我再回到这个小村庄探亲的时候,村北那块农田上已经盖满了砖瓦房。
    我是乘汽车下午到乡里车站的。二叔接我回到家时,天已黑了。跟二叔全家吃过晚饭后,我问二叔,“‘杨四先生’打的那口井还在吗?”“‘杨四先生’?井?”他一幅疑惑不解的样子,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说,“噢,想起来了,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。你问这干啥?”没等我回答他便给我详细讲了起来:“‘杨四先生’,死了块三十年了,人们早就不提他了。埋他的那片荒草地上村里建了面粉加工厂,他的尸骨埋在厂房下面了。哎!他打的那口水井吗?你们回城后没几年,不知怎么的,井水就不旺了。我想,又要浇地、又要供全村人吃水,再好的井也承受不了。但那水仍够全村人喝的。再以后井水越来越少,慢慢地成了枯井。乡里干部说是环境问题的原因。可是,记不准哪年了,反正是个端午节的上午,咱邻居你杨大婶儿的小闺女在井边玩,不小心掉进井里摔死了。出了这件事后,人们就说这是口陷阱,不吉利。那天,你杨大婶儿哭昏了好几次,醒来后直骂这是‘杨四先生’造下的孽。当天下午,村里就把它填平了。以后,上面要求规划新村,这块干旱地就成了村民的宅基地了。现在,全村户户都在这里建了新家。”
    我又问二叔,“没给‘杨四先生’平反吗?”
    “平反?人都死了,谁给他平反。再说,他又没有后代,平反了又有什么用。” 二叔似乎觉得我问得很奇怪。
    听完二叔的话我终于明白了,“杨四先生”在杨家坡村民的心里早已消逝了,他打的那口井也走过了“好井”,“枯井”,“陷阱”,“孽井”的历程   回滨海市的前一天清早,我决意去村南凭吊“杨四先生”。二叔先是大惑不解,看到我认真的样子,也不再劝阻。他要陪我去,被我拒绝了。
    天阴沉着,但无雪,只有强劲的西北风在嘶鸣。凭着小时候的记忆,我径直来到埋葬“杨四先生”的那块荒草地。不,如今是面粉加工厂。
    我茫然地伫立在工厂的东墙外,没有眼泪,出离悲伤,任凭冷风吹刮。渐渐的,“杨四先生”的身影在我眼里越来越清晰,由远及近向我走来,直到站在了我的面前   人是容易忘记的动物,即使是美好的人和事,也会被历史和人为的扭曲、变形、遗忘。二叔说“杨四先生”没有后代,我想他是有后代的,他一定有后代的,我坚信!
      

TOP

發新話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