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兴

一、　　三月的天空下，你听，庭院里桃花在诉说着一段关于春天的话题。枝头翩翩起舞的蝴蝶，在秀着世间的相知与相恋。　　是谁的手指起落摇醒前世今生斑驳的记忆，点点滴滴穿梭于荒烟蔓草的年月？　　场景恍惚，仿佛有前朝的美人迟暮，仿佛有今夕的天涯花事，还有我的衣上酒痕，有你的袖底余香。　　或许是你那一句桃花纷飞的三月，你会来吗？给了我一个浓重的错觉，那千里之外的步履，于今夜走进我的断句残章中。　　二、　　犹记那年三月，我打马而行，路过户列珠玑，穿过酒旗风幡，眸光与亭亭玉立的你相望。　　但见你羞涩浅浅，笑颜深深。那一瞬，我明白了，什么叫人面桃花相映红。　　一朵桃花就这样轻轻叩开了我久闭的心门，遇见，是飞墨情长一纸的盈盈笑意。　　有遇见，必然有分离。别离，是那么的幽幽哀伤，杨柳依依。　　从相遇到离别，不断黯淡你我身后的春天。　　别上一朵你亲手摘的桃花，这是你送我最后的良辰美景。　　你轻轻在我耳边说：记得桃花，记得我。从此，记忆就只剩下那一季的萦香。　　三、　　曾经的过往，如姑苏城里评弹中的说书人，用吴侬软语冷淡的韵调，飘过江南绕过水路，穿过二十四桥轮回，零落成一地痴缠破碎的故事。　　那回荡的琵琶声近了又远，远了又近，比曾经更虚幻，比后来更缥缈。　　武陵人误入桃花源的年代已是迢递重重，我赶赴不了那场姹紫嫣红、落英缤纷的梦境，却又见你站在一场倾城的泪水里，决然的背影。　　那衣襟边落满了轻愁的影子，踏着细碎的波影，一行一行，在红尘细浪中涣衍如词，长短不一，忧伤便渐次分明。　　从此，谁的江湖开始浪起云涌？谁的朝代已是风烟仆仆？谁的城池逐渐固若金汤？谁的爱情成了镜花水月？　　四、　　从此，我的生命中只剩下思念和等待，回忆成了我研墨弄笺，笔尖下唯一流淌着的主题。　　这一季，已经走失了太多的笔墨。上一季，遗落下的病因，纷飞成一场凄美的夭折。　　我微蹙着眉，绕过漫天飞舞的凌乱，仍然不肯面对春的归去。　　在多少个晨暮黄昏中，我目送飞鸿一去杳杳，只想知道，你在何处？是否水袖轻扬的刹那，天涯会传来鸿雁声声？　　蓝田之畔洛水之滨，把此岸彼岸等待的梦连起来，是不是就可以铺设一条柳岸花明的路？当初说要和我一起写地老天荒的女子，而今在哪里？我只有站在一首诗的开始之处幽幽怅望。　　五、　　一段心事，枕着诗经离骚汉赋，梦着徵羽宫商散曲。　　芙蓉城三月雨纷纷，四月绣花针，羽毛扇遥指千军阵，锦缎裁几寸。我仿佛看见你拿起丝线缝韶华，挑开春秋的竹帘，捋来一片浮云，绣上一笔青山，隐去残红一径，吹落流香满城。　　一缎珠泪绣，扎了手疼了心，丝线穿起多少泪珠，一滴，两滴，如相思红豆跃上素帛，为陈年旧愫坠饰了诗情画意。　　挥手转身，我只能习惯于这梦幻之中，也只能蜷在一滴泪里，无能为力。　　六、　　如今，我坐在三月桃花盛开的江南，将相思化成风在对岸轻唤你。　　拔一根翎毛作楫，以花朵作舟，寻一首词的方向，写一章悟的禅机，不为抵达有你的天涯，只为绘成三月的桃林，染一指嫣红，引来双双蝶翩跹，拈花微笑，把飞舞的流光捻成绝响，欲醉在一壶栉风沐香的梦里。　　展开一张素笺，把你曾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，编成一瓣又一瓣的骨朵，收藏在经久的梦里，在相思的枝头上绽出婉婉约约的声音，芬芳深处，静候成一世的风景。　　春天的桃花又开了，映着碧海，映着蓝天，映出你的笑靥。你用温柔的小手牵引着我走进甜蜜之乡，那袭宛如惊鸿的身影，已经披一身明月风露，跋山涉水，同我执手于西楼画堂之上，轻诉别后的点点离愁，然后一起并肩观望风月无边。指上的意味深长，惟有将一怀翘首的凄然，在素帛之上刻画成一座子虚的春天，一阕浓浅的花事，属于那年三月的清风吹旧了心言。　　我躲在绿肥红瘦深处，轻叩花瓣的愁绪，笔墨的起落织成了优柔的年月。你曾说，春来则现，春归则隐。你看，花枝绿意仿若带着守口如瓶的轻愁，依旧盈盈围住了梦境的城墙。远处，春雨潇潇。这条囚满相思的河流，只有滔滔的东流水。　　七、　　相思里、笔墨下千篇一律诉着春去春又回，帘外烟水茫茫。　　也许有一天，过往的一切，从缱绻到泛黄，从纠结到飘摇，从繁杂到疏散，一片云飘过，开始的开始，最后的最后，不过是浮梦一场而已。尘落定萤翩跹，禅院里的晨钟暮鼓讲述一个释然：空空者自诩空空，芸芸者飘如云云。　　万丈红尘的翻弄，将最美的芬芳，葬在了幽深的夜里。但我依然会坐在三月的江南，等待着桃花的盛开。　　每每夜半三更时，燃一豆残灯，摊开洁白的素笺，在倚月逐飞花的闲词轻歌里挥毫，留下此生的相思忧愁，即便无人喝彩无人来访，即便别人难以理解，也甘之如诒。只想淡淡地诉自己的情，书自己的痛。　　莫再想，誓言的尽头，谁的眼波里流转如一曲凤求凰。莫再想，小令的深处，谁的眉心间微蹙如一阙蝶恋花。也莫再想，梦醒的时分，谁的睫毛下湿痕如一行雨霖铃。　　如果可以，请再借我一份隐忍，然后，把尘世中所有的浓情浅恨、聚散离合，用你的姓氏连缀起来，织就一卷绵长的绸缎，缝制成一件爱的衣裳，上面只书一个词：相思。　　此时驻笔，回首细品，古墙、深宇、清风、明月、春天、桃花、寂寞、相思，太多雷同的字词，浅颦轻掠，竟有千篇一律之憾。可我，仍然要为这段风花雪月等待着一个完美的句号。　        





　(散文编辑：江南风)